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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、 對獅子的最早認識
獅子是最兇猛的食肉貓科動物之一。獅子體形碩大,頭部寬闊,鼻骨較長,鼻頭呈黑色。耳朵較短,近圓形。四肢強壯,爪子較寬,尾巴較長,末端還有一簇深色長毛。獅子毛發(fā)較短,體色有淺灰、黃色或茶色。雄獅頸部周圍包著一層鬃毛,稱作“獅鬃”,鬃毛有淡棕色、深棕色、黑色等,長長的鬃毛一直延伸到肩部和胸部。雄獅獵物前和黎明起身前往往大聲吼叫,這就是著名的獅吼。獅子力大兇猛,其他動物望而生畏。中國境內(nèi)發(fā)現(xiàn)的獅子大部分為亞洲獅。亞洲獅身軀略小,體長1.1-2.8米,體重100~190公斤。
中國與中亞、印度之間的往來甚早,獅子是被作為貢品而傳入中國的。在戰(zhàn)國時期,古人對獅子也許已經(jīng)有了一定的認知。西漢張騫出使西域,正式開通絲綢之路后,西方的物產(chǎn)與文化不斷傳入中國,因此東漢時期,就有了獅子傳入中國的正式記載。在中國早期文獻中,“獅子”被寫作“師子”?!逗鬂h書》中有最早的貢獅記錄。東漢章和元年(87年),“月氏國獻師子。”第二年(88年),又有“安息國獻師子?!睆摹逗鬂h書》到《明史》,歷代正史本紀記載的外國貢獅就有21次。最后一次貢獅是清康熙十七年(1678年)葡萄牙使臣本篤攜帶非洲獅子朝覲。這些貢獅主要是通過陸路進貢的。明代鄭和下西洋,從馬六甲帶回獅子,證明獅子傳入又多了一條途徑。
現(xiàn)在所知的有關(guān)獅子傳入中國的最早記載,見于漢代班固撰寫的《漢書》?!稘h書·西域傳》載:“烏弋國有師子,似虎,正黃,尾端毛大如斗”,又載:“遭值文、景玄默,養(yǎng)民五世,天下殷富,財力有余,士馬強盛?!髦椤⑽募?、通犀、翠羽之珍盈于后官,蒲稍、龍文、魚目、汗血之馬充于黃門,巨象、師子、猛犬、大雀之群食于外囿。殊方異物,四面而至。”[1]
烏弋,就是今天的阿富汗赫拉特地區(qū),現(xiàn)在仍然是野生獅子的重要棲息地和保護區(qū)。文中記述了獅子是漢武帝派張騫出使西域之后,西域國家將其作為禮物傳入中國的。由此可以看出,至少在西漢文景之時獅子已經(jīng)傳入中國。此后,西域人獻獅子的記錄不斷出現(xiàn)。
西漢時,“狻麑”一詞也指獅子?!稜栄拧め尗F》:狻麑,如虦貓,食虎豹。即師子也,出西域,漢順帝時疎勒王來獻犎牛及師子?!赌绿熳觽鳌吩唬衡♀ト兆呶灏倮铩!屧唬杭磶熥右?,出西域,其狀如虦貓,食虎豹,善走者也……釋曰:云“漢順帝時疎勒王來獻犎牛及師子”者……陽嘉三年,“疏勒國獻獅子、犎?!薄W⒁稏|觀記》曰:“疏勒王盤遣使文時諸闕獻獅子,似虎,正黃,有髯耏,尾端茸毛大如斗[2]。
獅子在佛教中被視為瑞獸,佛經(jīng)中也經(jīng)常出現(xiàn)對獅子的記述?!洞笳滦薮蟛亟?jīng)》中,漢譯佛經(jīng)都直呼師子,未見狻麑。
二、 藝術(shù)之獅
獅子不是中國固有的產(chǎn)物,自然界中真實的獅子中國人實際上很少看到,就是在為數(shù)不多傳到中國的獅子,也還發(fā)生過放歸和“卻貢”的事情??墒?,以獅子為原型創(chuàng)作的藝術(shù)作品在中國數(shù)不勝數(shù),甚至成為中國傳統(tǒng)文化的象征之一。這種現(xiàn)象饒有趣味,獅子不但在中西交流史中扮演著重要角色,在中國傳統(tǒng)文化上也具有相當重要的地位。
北魏洛陽城有專門關(guān)獅子的封閉式的里坊,《洛陽伽藍記》卷三記載:
“永橋南道東有白象、獅子二坊。白象者,永平二年,乾羅國胡王所獻,背施五采屏風,七寶坐床,容數(shù)人,真是異物。獅子者,波斯國胡王所獻也,為逆賊萬俟丑奴所獲,留于寇中。永安末,丑奴破,始達京師。”
在《洛陽伽藍記》卷五的宋云行紀中,宋云在正光元年四月中旬入乾陀羅國,在乾陀羅國的一所寺院中看到跋提國送給乾陀羅王的兩頭獅,“云等見之,觀其意氣雄猛,中國所畫,莫參其儀?!?br style="color: rgb(51, 51, 51); white-space: normal; font-family: 宋體; line-height: 24px; background-color: rgb(231, 240, 247);"/> 宋云遠在異域看到了真實的獅子之后才發(fā)現(xiàn)和在中國看到的獅子形象竟然有這么大的差異,于是發(fā)出了“中國所畫,莫參其儀”的感嘆。自然界中真實的獅子與觀念之中想象的獅子的差別,通過這條文獻可以得到清楚的證明。
另外一個有趣的現(xiàn)象是,根據(jù)想象創(chuàng)作出來的觀念之獅在中國越來越受到歡迎,但是,當人們看到自然界真實存在的獅子的時候,有時候的反應(yīng)卻是大大出乎我們的預料的。唐代武則天年間,大食國獻獅子,姚思廉上疏請求卻貢?!缎绿茣肪恚保埃病兑λ剂袀鳌防镎f的理由是獅子“非肉不食,自碎葉至都,所費廣矣”。武則天同意了姚思廉的請求。明代成化十七年(1481年),撒馬兒罕蘇丹進貢兩頭獅子,《明史》卷322《西域列傳》里記陸容上疏曰:“此無用之物,在郊廟不可以為犧牲,在乘輿不可以備驂服,不宜受。”弘治二年(1499年),撒馬兒罕又進貢獅子,大臣倪岳請卻其貢,更加義正辭嚴:“臣觀撒馬兒罕所進獅子,乃夷狄之野獸,非中國之宜蓄。留之于內(nèi),既非殿廷之美觀;置之于外,亦非軍伍之可用。且不免以彼無用之物,易此有用之財?!泵餍⒆诩渭{其言。李東陽為此還寫了一首歌頌皇帝圣明的《卻貢獅詩》。
因此,在中國傳統(tǒng)獅子造型藝術(shù)中,既有一些寫實性的獅子形象,更多的則是根據(jù)想象創(chuàng)造出來的“獅形”藝術(shù)。尤其在唐代之前,這種“獅形”藝術(shù)作品數(shù)量較多,后人對于這種“獅形”藝術(shù)產(chǎn)生歧義,混淆獅子與天祿、辟邪、麒麟的情況也就在情理之中了。
三、 獅子與天祿、辟邪、麒麟的關(guān)系
漢唐時期的天祿、辟邪、麒麟等雕塑往往表現(xiàn)出獅子的特征,給這些石雕名稱的界定造成了不小的困難。如南朝時期的陵墓神道石刻造型大體一致,似獅非獅,似鹿非鹿,有的作獨角,有的作雙角,有的無角。關(guān)于南朝陵墓石獸名稱,歷來說法不一。唐代許嵩《建康實錄》中稱丹陽梁文帝蕭順之建陵石獸為辟邪,而同是唐代的姚思廉所撰《梁書·武帝紀》卻稱之為麒麟;南宋張敦頤《六朝事跡編類》統(tǒng)稱南朝帝王陵墓神道石獸為麒麟。因此,這里首先對天祿、辟邪、麒麟等進行形態(tài)上的辨識,以便從造型上將本文所要研究的獅子與它們區(qū)分開來。
?。保√斓?、辟邪的辨識
“天祿”一詞原意是指天賜的福祿,最早見于《尚書·大禹謨》:“四海困窮,天祿永終?!保郏常蓐憴C于《文選·漢高祖功臣頌》中云:“赫矣高祖,肇載天祿?!保郏矗萏斓摮蔀楂F的名稱,則見于漢代東方朔《十洲記》:“聚窟洲在西海中申未之地,地方三千里,北接昆侖二十六萬里,去東岸二十四萬里,上多真仙靈宮,宮第比門不可勝數(shù),及有獅子,辟邪巨齒,天祿長牙,銅頭鐵額之獸?!保郏担葸@不僅說天祿、辟邪是一種獸類,而且將獅子說成是傳說中辟邪和天祿的結(jié)合體。天祿、辟邪成為中國神獸,與兩漢時期中外文化藝術(shù)交流的蓬勃發(fā)展是分不開的。
天祿的藝術(shù)原形來自西域動物“扶拔”。這種動物最早見載于《漢書·西域傳》:“烏弋山離國,王(城)去長安萬二千里,……大國也?!刑野巍熥?、犀牛?!^遠,漢使希至?!翞踹诫x,南道極矣。轉(zhuǎn)北而東得安息?!保郏叮輷?jù)此可知,烏弋山離為西漢時期絲綢之路南道的終點,漢使稀至。這里提到的“桃拔”應(yīng)是“扶拔”的訛誤。曹魏孟康注:“桃拔一名符拔,似鹿,長尾,一角者或為天鹿,兩角者或為辟邪?!保郏罚荨逗鬂h書·章帝紀》載:“章和元年,月氏國遣使獻扶拔、師子?!保郏福荨逗鬂h書·西域傳》再記:“安息國,……章帝章和元年,遣使獻師子、符拔。符拔形似麟而無角。”[9]可見,“天祿”與“扶拔”、“桃拔”、“符拔”、“天鹿”指的是同一種動物,生活于中亞和西亞地區(qū),形體如麟,似鹿,頭生角。
“辟邪”,來源于梵語,意為“大獅子”,古人認為有辟邪祛鬼的作用。明代周祈《名義考·卷十》載:“祓除不詳,故謂之辟邪;永綏百祿,故謂之天祿。漢立天祿于閣門,古人置辟邪于步揺上,皆取祓除永綏之意”。漢籍《急就篇》卷三:“射魃辟邪除群兇”,唐代顏師古注曰:“射魃、辟邪,皆神獸名也……辟邪,言能辟御妖邪也。”
文獻記載中辟邪與天祿往往是成對出現(xiàn)的?!逗鬂h書·靈帝紀》中唐人李賢注云:“今鄧州南陽縣北有宗資碑,旁有兩石獸,鐫其膊一曰"天祿",一曰"辟邪"?!保郏保埃?br style="color: rgb(51, 51, 51); white-space: normal; font-family: 宋體; line-height: 24px; background-color: rgb(231, 240, 247);"/> ?。玻△梓氲谋孀R
麒麟是中國古老傳說中的一種靈獸,先秦文獻中關(guān)于麒麟的記載并不鮮見。早在《詩經(jīng)·周南》、《春秋》、《公羊傳》及《左傳》等春秋文獻中麒麟以“麟”或“麐”見載,“麒麟”并稱的最一早文字記載始見于《禮·禮運》:“山出器車,河出馬圖,鳳凰麒麟,皆在郊藪”,[11]又謂:“麟鳳龜龍,謂之四靈。”[12]
先秦時期,麒麟是體現(xiàn)仁德的瑞獸,其形象是有角的鹿類動物?!对娊?jīng)·周南·麟之趾》有載:“麟之趾,振振公子,吁嗟麟兮;麟之定,振振公姓,吁嗟麟兮;麟之角,振振公族,吁嗟麟兮?!保郏保常荨罢裾瘛毙稳萑硕鄤菔?,又指仁厚德盛。這里用麟比喻文王的子孫個個寬厚仁愛?!豆騻鳌の麽鳙@麟傳》有載:“(哀公)十有四年春,西狩獲麟,何以書記異也,何異爾,非中國之獸也,……曷為為獲麟大之?麟者,仁獸也,有王者則至,無王者則不至。有以告者曰:有麐而角者。”[14]從這段記載可知,麟也不是中國所固有的動物,它的形象是有角、類鹿。
在中國古代,四靈說以東方為龍,西方為虎,南方為朱雀,北方為龜。到東周時期,則流行五行說,以五色即青紅白黑黃,分別配五方即東南西北中?!抖Y記·禮運》:“麟,中央軒轅大角獸也?!保郏保担莅痒胱鳛橹醒肷瘾F,以黃色作配,為以后麟代虎成為五靈之首,奠定了基礎(chǔ)。
秦漢時,四靈說有了新的闡釋?!抖Y·禮運》:“彩麟鳳龜龍,謂之四靈……麟以為畜,故獸不狘?!保郏保叮萼嶑曊f:“三者取象天地人,四者取象四時,五者取象五行,今云麟鳳龜龍謂之四靈,是則當四時明矣,虎不在四靈?!保郏保罚荨洞蟠鞫Y》說:“毛蟲之精者曰麟,羽蟲之精者曰鳳,介蟲之精者曰龜,鱗蟲之精者曰龍,倮蟲之精者曰圣人。龜龍麟鳳,所謂四靈?!保郏保福葸@里雖說到五精,但除去圣人,仍然與《禮·禮運》中的四靈相合。漢人許慎案《禮記》時提出了新的說法:“麟鳳龜龍謂之四靈,龍東方也,虎西方也,鳳南方也,龜北方也,麟中央也?!保郏保梗葸@就是五靈說。后世典籍中也有“麟鳳五靈,王之嘉瑞”,以及“麟鳳與龜龍白虎五者,神靈之鳥獸,王者之嘉瑞也”[20]的說法。
漢代文獻中有關(guān)麒麟的描述仍然與鹿的形象極為相象。《漢書·終軍傳》說:“從上幸雍,獲白麟,一角而五蹄。”[21]顯然是一種獨角鹿的形象?!稜栄拧め尗F》把麒麟解釋為“麕身、牛尾、一角”[22],《說文》中分別對“麒”、“麟”、“麐”作了解釋:“麒”,解作“仁獸也,麋身、牛尾、一角,從鹿其聲”;“麟”,解作“大牝鹿,從鹿粼聲”;麐,解作“牝麒也,從鹿吝聲”[23]??偟恼f來,麒麟形象的基本特征有:麋身、牛尾、五趾、一角(肉角)。
漢代時,還有外國貢麒麟的記載。《漢書·宣帝紀》中有載:“九真獻奇獸……駒形,鱗(麟)色,牛角,仁而愛人?!保郏玻矗莅喙淘凇段鞫假x》中明確說到了長安西郊的上囿禁苑,“其中乃有九真之麟,大宛之馬,黃支之犀,條支之鳥,踰侖昆,越巨海,殊方異類,至三萬里?!保郏玻担萦谑谴撕笥殖霈F(xiàn)了不同于古傳的麒麟形態(tài)。劉向在《說苑·辨物篇》中也詳細地描述了麒麟的體性:“麒麟,麕身牛尾,圓頂一角,含仁懷義,音中律呂,行步中規(guī),折旋中矩,擇土而踐,位平然后處,不群居,不旅行,紛兮,其有質(zhì)文也,悠閑則循循如也,動則有容儀。”[26]東漢王充《論衡》中說:“孝宣之世,九真貢獻麟,狀如麞而兩角如鹿?!保郏玻罚荨稜栄拧め尗F》更加詳細地展開描述:“麟,麕身,牛尾,狼額,馬蹄,有五采,腹下黃,高丈二?!边@些描述大概來自實物,麒麟無論從體形、顏色、角、蹄的描述上都發(fā)生了變化,明顯是形體高大的鹿類,與長頸鹿的特征十分吻合。江蘇徐州賈旺的東漢畫像石中更清晰地刻畫了數(shù)頭神態(tài)各異的麒麟,從畫面上可看出,所謂的麒麟,與現(xiàn)今的長頸鹿形象極為相近,都是軀高頸長,似鹿非鹿,身被紋彩,頭上生有肉角,尾如牛尾的動物。在徐州茅村漢墓的畫像石中也有與長頸鹿形象相近的麒麟畫面。
就麒麟石雕而言,至晚在秦始皇時代已經(jīng)作為石象生列于陵墓之前。漢籍《西京雜記》卷三記載:“五柞宮有五柞樹,皆連抱,上枝蔭覆數(shù)畝,其宮西有青梧觀,觀前有三梧桐樹,樹下有石麒麟二枚,刊其脅文字,是秦始皇驪山墓上物也。頭高一丈三尺,東邊者前左腳折,折處有赤如血。父老謂其有神,皆含血屬筋焉?!保郏玻福莸]有麒麟造型的描述。而于陵墓前列置石麒麟、石天祿、石辟邪等神獸流行于東漢。天祿、辟邪的藝術(shù)形象對傳統(tǒng)的麒麟藝術(shù)形象影響極為深遠。南朝帝陵前的麒麟石雕形象經(jīng)常與天祿相對出現(xiàn),并受其影響,從類鹿形象轉(zhuǎn)變?yōu)楠{虎形象。
四、 辟邪、天祿、麒麟等神獸雕塑獅虎化的原因
中國古代藝術(shù)中的動物形象可分兩大類,一類是寫實的動物,一類是用不同種類的動物夸張變形、混合而成,即純屬想象的動物。后者往往是“祥禽瑞獸”,辟邪、天祿、麒麟等神獸都屬此類,但至少在東漢,他們的形象都與獅、虎比較接近。神獸之所以出現(xiàn)獅虎化,我們分析大概有幾種原因:
首先,威猛的獅子形象符合人們對神獸的種種希冀。中原地區(qū)不是獅子的原產(chǎn)地。歷史上,獅子最早是西漢時從西域諸國作為貢品進入中原地區(qū)。獅子是百獸之王,被當成威猛、力量與權(quán)威的象征。這些習俗也隨著西域的獅子進入中土。因此,獅子也被認為具有辟邪攘災安吉等神異功能。作為保護神,獅子雕塑后來廣泛出現(xiàn)在寺院、陵墓、門闕之前。
獅子本就可稱為辟邪?!兑嬷菝嬩洝酚涊d:“蒲延昌者,孟蜀廣政中進畫授翰林侍詔,時福感寺禮塔院僧模寫宋展子虔獅子于壁。延昌一見曰:但得其樣,未得其筆耳。遂畫獅子一圖獻于蜀王。昭遠公有嬖妾患病,是日懸于臥內(nèi),其疾頓減。王乃召而問其神異。延昌云:宋展氏子虔于金陵延柞寺佛殿之內(nèi),畫此二獅子,患人因坐壁下或有愈者。梁昭明太子偶患風恙,御醫(yī)無減,吳興太守張僧琳模此二獅子,密隱寢堂之內(nèi),應(yīng)夕而愈。故題曰辟邪,有此神驗久矣”[29]。張僧琳是南朝梁武帝時的著名畫家,他畫的“二獅子”,題曰辟邪,具有驅(qū)魔祛邪,利物利人的奇特功能。說明在當時,獅子是可以稱為辟邪的?!端?jīng)注》曰:“汳水逕其南,漢熹平中某君所立,因葬三弟,刻石樹碑以旌厥德,陵前有師子、天鹿”[30]。文中“師子”即“獅子”。這是傳世文獻所載的最早的獅子石雕,從碑銘可知,設(shè)置獅子的目的是鎮(zhèn)懾邪魔、守護墓主靈魂平安。而能夠“辟邪除群兇”的正是“辟邪”。因此,在藝術(shù)形象和實際使用上,“獅子”與“辟邪”趨于一致?!侗阕印分芯驼f:“又有神獸,名獅子辟邪,三鹿羔羊、銅頭鐵額、長牙鑿齒之屬,三十六種,盡知其名,則天下之餓鬼餓獸,不敢犯人也。”人們賦予獅子避邪御兇的神性,希望獅子具有消除或防御來自超自然的病源或禍患的能力。這樣,獅子就被賦予了避邪的功用。
其次,老虎威武、兇猛,是強大武力的象征,在中國一向被視為“百獸之王”和保護神。虎作為四神之一,其藝術(shù)形象在漢代的墓葬中有許多表現(xiàn)。而獅子在進入中原地區(qū)前后,不管是文獻記載還是口耳相傳,人們都參照老虎,介紹獅子。獅子作為殊方異物,甚是珍貴,東漢時石匠們恐難見真容,他們按照老虎的形象塑造獅子。直到宋末元初,學者周密在他的《癸辛雜識》中還曾有這樣的記述“近有貢獅子者,首類虎,身如狗,青黑色,宮中以為不類所畫者,以非真。”陶宗儀《南村輟耕錄》曰:“獅子……身才短小,絕類人家所蓄金毛猱狗。諸獸見之,畏懼俯伏,不敢仰視。氣之相壓也如此。”出現(xiàn)了人們見慣匠人們創(chuàng)造的獅子形象,當一睹真獅反而不知是何物的怪現(xiàn)象,原型的天然隔絕給人們提供了更多的想象空間。
由上面的論述可知,中國早期的一些石獸與獅子有著千絲萬縷的關(guān)系。第一,它們早期形象的出現(xiàn),與獅子相同,都是在沒見過實物的情況下匠人憑著相關(guān)敘說和創(chuàng)造力藝術(shù)加工出來的。一些神獸,本不存在;而獅子初入內(nèi)地,也并不被廣知,它們的形象,都是依靠創(chuàng)造加工出來的。第二,在獅子被內(nèi)地人士所知后,其形象成為當時一些石獸的創(chuàng)作藍本。第三,內(nèi)地本有老虎,其形象亦被人所知,中國早期的一些石獸及最初的獅子形象也有仿照老虎的成份。而之所以出現(xiàn)這種情況,是與獅子和老虎這兩種動物在形象上客觀存在一些共同點決定的。
正是因為創(chuàng)作過程中不同動物形象的相互借鑒,才使它們的明確區(qū)分成為了一個難題。因此,需要我們將石雕獅子與這些神獸的形象作比較分析,才能得出石獅雕塑自己的形象特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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